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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顽石”虽与女娲神话关联,但并不是神话的原有因素。“顽石”是文人借助神话表达特有身世体验的形式,从诞生之初就是“寒士”的表征。“寒士”意识中公共性的拯救期待自然要淡薄一些,反倒是某种寂寞幽怨的情思和强韧的心志体验要浓厚得多。500多年后,曹雪芹的友人张宜泉作《和曹雪芹西郊信步憩废寺原韵》,诗云:
“君诗曾未等闲吟,破刹今游寄兴深。碑暗定知含雨色,墙颓可见补云阴。蝉鸣荒径遥相唤,蛩唱空厨近白寻。寂寞西郊人罕到,有谁曳杖过烟林?”这首诗令人想到荒郊野外、草丛深处的一块石头。今天的北京大观园曹雪芹纪念馆的大厅里有意摆放着一块粗糙的石头,右上角是作者孤苦的面影,身后是一本大书《石头记》。这一设计是很恰当的。蜗居于北京西郊,在贫困潦倒中创作《红楼梦》时的曹雪芹,困顿寂寞,不正是一块弃石的境遇吗?“寂寞西郊罕人到,有谁曳杖过烟林”,辛词中从野烟荒草丛中一路“拄杖”前来的赵先生在哪里?他能再一次穿过西郊的那烟雾弥漫的树林一路前来,殷勤叩问“千古几风雨”吗?
二、叶燮和曹寅
叶燮(1627—1703)字星期,有《已畦集》传世。叶朗先生早就指出,曹雪芹无疑很早就通过祖父曹寅的藏书接触过《己畦集》,从而使叶燮及其家庭的很多特征都表现在《红楼梦》中。叶燮的母亲沈宜修以及三个姐姐都是名噪一时的闺阁诗人,周汝昌和叶朗先生都以为大观园中聚集那么多女诗人正是以此为原形的;尤其是三姐叶小鸾幼年聪慧,诗才颇高,但年17岁未嫁而卒,为黛玉原形。②叶燮本人对曹雪芹的影响,叶朗先生只注意到《原诗》美学思想在小说中的表现。其实叶燮承自晚明的孤傲人格也通过诗文影响了曹雪芹的人格,进而影响了《红楼梦》“顽石”意象的设计。
叶燮为康熙九年(1670)进士,但只在康熙十四
一、女娲神话的流转与
“顽石”意象的出现
对于神话,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的一段话经常被引为经典原则:
“任何神话都是用想象和借助想象以征服自然力,支配自然力,把自然力加以形象化;因此,随着这些自然力实际上被支配,神话也就消失了。”马克思在特定论题下对古希腊神话的形成机理的概括,如果不加辨析,必然会影响对神话之流转性特征的认识,忽视一些神话意象在文明时代的生成性(constructional)特质。第一,既然神话随着自然力的被支配而消失,那么文明时代有神话吗?神话是不是在文明时代消失了呢?我国神话学家袁珂先生感到文明时代神话的真实存在,但又不能质疑马克思的判断,只好提出“大神话”的概念,指出阶级社会依然存在未经征服的自然,存在着产生神话的基础。其实文明时代创生神话已是不争的事实。荷兰宗教学家范·巴伦在《神话的适应性》指出,迟至19世纪初,殖民地非洲很多地区还在改写旧神话以创生新神话,“对欧洲人管辖权的到来做了解释”,将白人拥有铁而黑人没有,解释为上天对黑人不诚实的祖先惩罚。
大概由于诗词本有的情感质态,当女娲故事进入诗词玩味时,作家们似乎有意以“回避崇高”的姿态展开了另一种言说。李白乐府诗《上云乐》云:
“女娲戏黄土,团作愚下人。散在六合间,濛濛若沙尘。仿佛人是女娲嬉戏所成,“戏作”之人,如沙尘般渺小低贱。诗人从“女娲造人”的神圣事件出发,归结于人的“愚下”与低贱,这已经是与圣王故事相对的文人体验。中唐卢仝的创作以怪异著称,在他的笔下,这位女神全然失却了神圣气象,而成为一位替夫补过的妇人:
“神农画八卦,凿破天心胸。女娲本是伏羲妇,恐天怒,捣炼五色石,引日月之针,五星之缕把天补。补了三日不肯归婿家,走向日中放老鸦。”这一被改写的补天故事中,全是日常的、世俗化体验。那种穿针引线的举止,让女娲完全变成了凡俗世界中的家庭主妇。或许正出于诗年到十五年之间作过区区一年半的江苏宝应知县,因为不愿迎合上司征讨地方供奉而罢官。康熙十七年(1678)冬,时年52岁的叶燮即隐居吴江(苏州)横山脚下,筑草堂,名曰“二弃”,作《二弃草堂记》以明心志。他说自己弃世并为世所弃是因为“世以巧而予以拙,世以机而予以直,世以迎而予以拒,世以谐而予以憨”,文章最后特别写到了“顽石”:
“寓目则草堂前一二顽石,既非灵璧宣城,又非尧峰湖石,惟山趾之黄沙石块,以暇日渐致之。”这里的“顽石”显然不是泛泛写景,而是有意彰显以自况的。叶燮在创作思想上并不赞赏公安派,人格气象上却颇有李贽、袁宏道式的孤傲坚毅,诗文中多处表现出对流俗和权贵的蔑视。叶燮对石头独标“顽”字,足以想见疏离主流、与世决绝的心志。《红楼梦》第1回云:
“原来女娲氏炼石补天之时,于大荒山无稽崖炼成高经十二丈,方经二十四丈顽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第115回贾宝玉对甄宝玉说:
“弟是至浊至愚,只不过一块顽石耳。”雪芹及高鹗均沿用“顽石”字眼,仅仅是偶然巧合吗? 雪芹的祖父曹寅(1659—1712)号楝亭,康熙二十九年(1690)出任江宁织造。这位32岁的青年才俊在这年秋天慕名前往横山脚下造访年逾六旬的叶老先生,他们之间诗酒唱和。两年后(康熙三十一年),曹寅再次造访,作《过叶星期二弃草堂留饮即和见赠原韵》三首,其一云:
“二弃君何取?孤踪我自浮。不同吴市隐,初罢杞人忧。”他理解叶先生“二弃”的意味正在于率性自适,在于怡然自得而逃避世俗忧患。叶燮《二弃草堂记》云:
“弃荣名,亦弃忧思;弃宠利,亦弃污辱;弃安富尊显,亦弃履危乘殆。不劳心,不瘁形,不追前,不筹后,可以忘人我,泯得失,弃之中若有乾坤日月岁时焉。”对“二弃”的诠释,曹寅深有共鸣。他此时在人生盛年、仕宦得意之时,却对消极退避的人生姿态表现出浓厚兴趣,恐怕是心性使然,难怪他的诗词总是以闲雅恬淡的格调为主。《楝亭诗钞》卷1开篇就是一首《坐弘济石壁下及暮而去》:
“我有千里游,爱此一片石。徘徊不能去,川原俄向夕。浮光自容与,天风鼓空壁。露坐闻遥钟,冥心寄飞翮。”“一片石”指燕子矶石壁。诗人对石的喜爱自有多方面原因。而唐宋以来文学传统对石头的不断书写使之已成为一种“观念形态”,成为一种超逸的、可以寄托“冥心”的对象。这是女娲“补天之石”所不具有的,而恰恰是被抛落的残片的独有意涵。康熙五十一年春末,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年,曹寅在扬州特别写了一首七言歌行《巫峡石歌》,写一片由巫峡带来的“状如猛士剖余肝”的丑石,说它“娲皇采炼古所遗,廉角磨砻用不得”,诗人特意突出了它的“愚顽”:
“胡乃不生口窍纳灵气,歧增骨相摇光晶?嗟哉石,顽而矿。砺刃不发硎,系舂不举踵,砑光何堪日。”说它没有吸收天地之灵气,不能作磨刀石,不能作舂米椎,打磨剖光也不能映照阳光。但它经历过江水的激荡,雷霆霹雳的击打,见证过“滟滪堆前发棹郎,昭君村里负壶女”。诗人最后说:
“嗟哉石,宜勒箴。爱君金剪刀,镌作一寸深。石上骊珠只三颗,勿平嶮平人心。这一句意味深长,劝勉人们对命途之坎坷保持坚毅平静之心,也是诗人自勉。整个诗意所在意的正是“顽石”那坚毅和边缘化姿态中所具有的鼓舞价值。“顽石”之精神价值已与宏大的公共主题无关。大概是受祖父的影响,雪芹本人对石头也情有独钟,吟诗作画中经常以此为玩味对象。他的生前好友敦敏就有一首《题芹圃画石》:
“傲骨如君世已奇,嶙峋更见此支离。醉余奋扫如椽笔,写出胸中块垒时。”与叶燮等人以顽石自况一样,曹雪芹在友人的心目中,也是傲骨嶙峋的顽石。
三、《红楼梦》“顽石”意象
nba下注 叶燮的“二弃”人格给“顽石”赋予的是与世疏离的精神。这一精神深植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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